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Duncan 的故事

“自我有記憶以來,就一直熱愛繪畫,但沒想過以此作為職業。”來自花蓮的Duncan Lin,是台灣圖文創作者,專頁粉絲數超過300萬,且繼續增多,更獲各大企業邀請合作,包括Line,華碩與TVBS。Duncan親自擔任圖文的主角,笑說日常生活的趣事。攝影機啟動,他戴上角色的面具,不願出鏡。5呎3吋,身材偏瘦,把頭髮染金的他,在面具的背後,觀察世間百態。

“我爸一直反對我畫畫,但媽媽算是支持。部分最珍貴的回憶,都來自童年繪畫的經歷。我會很興奮地把畫拿給媽看,她會說漂亮,然後用磁石貼在冰箱門上,每次都讓我很自豪。我心想:‘哇,我一定要繼續畫,才有更多作品在冰箱展出。’久而久之,冰箱貼滿了他的畫,去舊換新的過程不斷重複。這樁小事,這個冰箱,都影響了我,令我覺得將來也許該繼續畫畫。”

另一方面,Duncan的父親個性嚴格,與母親截然不同。“爸自我出生到他去世那天,一直沒對我笑過,一直保持距離,是非常嚴厲的父親,所以我們沒怎麼聊天,我中學畢業以後,就從家裡搬出去了。”跟所有典型亞洲父母一樣,Duncan的父親常說:“不要追求藝術,不然你會餓死”,如果他當上畫家,“死後才會賺錢”。

Duncan在大學主修英語,最初的工作是教英語,並在餐廳兼職,服兵役後,就到花蓮的民宿打工。之後他在花蓮市中心鐵道文化園區擺攤,售賣女性飾品。“從事過不同行業就會慢慢明白,雖然未弄懂要做什麼,但肯定知道自己不喜歡做什麼。透過淘汰的過程,慢慢就可找到令自己開心的工作。”

直到他父親生病,重大的轉變才來臨。他一直很支持兒子售賣女性飾品,但開業幾個月,Duncan的爸爸就去世了。這是非常大的打擊,儘管父親個性嚴厲,甚少顯露感情,但仍樂意幫兒子一把。“我記得擺攤頭幾天,爸會坐在旁邊的凳上,擔心沒人光顧,所以總會在那邊坐個一兩小時,即使之後生病也一樣。”後來父親病情惡化,被送去家附近的醫院,那邊與大海只隔幾百米,他不喜歡躺病床,兩人會去海邊停車場待很多個小時。“他總叫我用輪椅推他出去轉一圈。”Duncan 憶述。“我們會聊天,有時也不講話,只是看海。”父子倆坐在長凳上,一起抽菸,待到天亮。“他住院的六到八個月,我在他身邊說的話,比之前一輩子加起來還多。”

Duncan跟我們分享,他與父親最珍貴的時刻。某日清晨,Duncan入睡一小時左右,被興奮的爸爸叫醒,他聽醫院護理師說,當天的日出會很美,於是他用輪椅把爸爸推到停車場,兩人坐在平時的長凳上。天色從漆黑幻化成紫色,之後的陽光,在天空變出迷人的色彩。“我記得自己跟爸爸說,天呀,護理師怎麼會知道?太美了!”那一刻Duncan也警覺,父親時日無多。這位創作者拿著父親的照片走到長凳前繼續說:“我問他,看到這麼美的事物,會想用手機拍下來嗎?但爸看都沒看我就說:我的眼睛就是最好的攝影機。”當天的情景,我仍歷歷在目,我是第一次看到爸爸像孩子般快樂,我最懷念日出很美那天,我們在停車場的時刻。”

幾年前,Duncan的作品,給了他機會重新接觸昔日摯愛的藝術,這次他決定在社交媒體上分享畫作,並逐步受到注意,隨著粉絲數增加,他的興趣也就變成了全職事業。Duncan的藝術理念,是在平凡中尋找不凡。“越是細微,人們越是不以為意。我希望以自己的藝術作為提點,意思類似是說,大家知道自己這副德性嗎?” 他的作品描繪日常的現實,加上其獨特的幽默感,極能引發共鳴。Duncan最喜歡點出為人所忽略的細節。“我覺得很多人之所以喜歡我的畫,是因為我跟大家一樣,我的經驗是大家共有的經驗,所以才會有共鳴。”至於搞笑元素,他說只求自娛,如果太刻意搞笑,作品就會變得勉強。Duncan有一套衡量自己的標準:“我覺得畫畫最重要是,自己要覺得好笑,這點最重要。”

近年他最矚目的作品,是受花蓮市政府委託創作,他一直表達對家鄉的熱愛,所以獲政府主動接觸,這個機會,他當然有把握。Duncan知道自己想要創造具互動性的作品,所以他塑造了主角Duncan的雕塑。Duncan不時從台北開車回花蓮,都會繞去看自己的雕塑。“令我開心的是,十次有八次開車經過,也看到有人跟雕塑合照。我覺得對創作人最大的讚美,就是能令人展現笑容。”對Duncan來說,這是很珍貴的感覺。雕塑位於Duncan從前鐵道文化園區的擺攤。“我選擇這裡,因那些日子是我人生最難忘的時間。”

儘管Duncan已成功,前途似錦,他人生最大的願望已不可能實現:讓爸爸看到自己的成就。“四年前我根本無法想像今天的成績,如果現在爸在我面前出現,希望我還可以開他玩笑:“畫畫才不會餓死啦。”他的童年夢想,如今已實現。Duncan 的父親在他完全放棄藝術的時間去世,再也看不到他和他的創作。“對我來說,那是我人生永遠的缺憾,因我一直想知,要是他還在世,到底會怎麼看我。”

Duncan對年輕的創作人有何建議?“要做喜歡的事,才可長期做下去”,他講得斬釘截鐵。“有人喜歡自然是好,但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觀眾。”他提醒年輕畫家,不必逼迫自己追求完美,反而要注重創作的過程,以及創作時的情感聯繫。對Duncan來說,藝術是表達自己的方式,從內在獲得成就感。“得到認同固然好,但那並非唯一的追求;即使沒人賞識,也不要放棄,你必須學會欣賞自己。我會說成功必須努力加運氣,祝大家順利,希望你們都可做自己開心的事,這才最重要。”